妻子随军两年，一直没找到工作，今年这物价，在海南岛吃米糠都要一块钱一斤，一家三口的生活，家父病中的花费，全靠我一个人的工资来维持，这日子过得象冰棍丢进了醋缸里——寒酸!

　　刚才机关一位同乡来电话向我透露，军人服务社要位售贷员，竞争对象有4个，并说此事由新上任的政委具体落实，要我勿失良机。

　　放下话筒，我蹬着单车直奔政委家。

　　正当我站在部队机关大院门口打听政委的住处时，忽闻一声甜润的叫卖声：“同志，买苹果吗?刚到的苹果，又甜又香。”

　　我猛回头，只见一棵歪脖子荔枝树下有个卖水果的地摊，摆摊的是位中年妇女。这一叫倒提醒了我，刚才只顾赶路，忘了买礼品，有事求领导，哪有空着手进门呢?我走上前去：“同志，请给我称20斤!”

　　那妇女麻利地抓起秤：“你这是去哪里，一次买这么多?要百把块钱哟。”

　　“百把块就百把块，求新上任的政委办点事，不花点本钱咋行。” 我如实地告诉了她。

　　谁知，我话音一落，她手上的秤突然往地上一放，甜润的笑靥倏地一抖：“我不卖啦!”我被她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她见我窘着，便带着歉意的口吻说：“不是不想卖给你，这苹果是人家叫我留的，刚才我忘了。”

　　“我说同志，卖给谁不都是赚钱，就卖一半给我吧!”我说。

　　“一半也不行!”她的口气挺硬。

　　“我每斤多出一块钱行不行?”

　　“唷，瞧你这‘三个豆’，难道我贪你这几十块钱不成?”她脸上显然不悦了。

　　我追悔失言了，唉，咋办呢?四周就这么一个小摊，折回镇上又得半个小时。她见我为难的模样，笑了起来：“找政委办事非得买礼物吗?”

　　“入门不空手，这可是现在不成文的规矩呀，何况我还要求他办点事呢!”

　　“你们这些穷军官，讲起不正之风来，都咬着牙骂娘；搞起不正之风来，没有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你送礼，政委收礼，你们就不怕别人骂娘呀?走吧，政委家就住在院里靠西的那一套，门前有四个花盆，他会让你进去的，哈哈......”说完，她一个劲儿笑了起来，不知是笑我庸俗，还是笑我迂腐。

　　我按照她的指点找到了政委家，政委边倒茶，边问话：“你找我有何贵干?”

　　“我想问问......”

　　我正想说明来意，一个女中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是来给你烧香的。”我忙抬头。是她——那位卖苹果的中年妇女。我的脸霎地红到了耳根。

　　“你别乱说。”政委见我尴尬的样子，当即挥了挥手。

　　“谁乱说了，刚才是他自己在院门口对我说的哩!”

　　“嫂子，我在苹果摊前说的不是正经话。我今天是来向首长汇报......连队......情况的。”我忙加掩饰，又总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作梗，还未说上五分钟，就提出告辞了。

　　在门口，政委告诉我：“听说你家属随军两年无工作，又在老家当过代销员，现在服务社要一名站柜台的，我想你家属最合适，就让她下星期去服务社上班吧 。”听了政委的话，我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对政委说什么好。

　　回家路上，我的双腿象灌满了铅。政委夫人卖苹果的叫唤声时时萦绕在我的耳边。

　　原载《解放军报》副刊，并被做为小小说例文载入《军队百种实用文体写作与评析》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