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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长江:游走于山水深处的独行侠——翟非散文集《山水湘西》印象

来源:隆回新闻网|0 作者:罗长江 编辑:redcloud 2019-10-30 08: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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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读翟非君《山水湘西》的第一印象,是集子里的30篇作品,写遍了酉水,武水,猛洞河,吕洞山,矮寨,大灵山,武山,黔山,崇山,天星山,天桥山,羊峰山,以及里耶、凤凰、乾州、泸溪、王村、茶峒,庶几将湘西州境内的名山大川和老城古镇给一网打尽了。

  我读翟非君《山水湘西》的第二印象,是集子中所有篇什无论写山还是写水还是写老城古镇,一古脑儿都把重心放在山水背后、城镇背后的历史和文化,这在湘西题材的散文作品中尚不多见。

  品读之际,分明看见作者躲在文字后面——

  一番津津乐道、如数家珍的模样神情。

  一番酣畅淋漓、浓墨重彩的模样神情。

  一番一往情深、舍我其谁的模样神情。

  比如他写酉水,重在写酉水是土家族的母亲河,重在写土家族祖先八部大王古艳动人的神话传说,重在写“铺云黯黯军旗猎猎是酉水金戈铁马的缩影”,“商船绵绵商旅攘攘是酉水跌宕的千古绝唱”;比如他写武水,重在写武水是“一条紧贴苗家心坎汤汤流淌的圣河”,是“苦难万端苗民聊以慰藉的心理长城”,重在写苗族始祖盘瓠,驩兜,以及这个古老民族“几乎终古不息都在颠沛流离、风雨漂泊、险中求生”,“在战战栗栗中见证了一个个强悍民族风风火火的兴盛,又轰轰烈烈的倒下”;比如他写猛洞河,重在写八百年土司王朝“经营猛洞河的良苦用心”,以至于至今仍可“触摸到彭氏王朝布满这条水道的脉动”;里耶、凤凰、乾州、泸溪、茶峒、王村这些明珠般镶嵌在湘西大地的古老城镇,以及溪州、下溪州城、保靖四方城、羊峰卫城等早已沦为一堆废墟、遗址的昔日城堡,经作者割棕剥笋式的引证据典和钩沉考证,一一重现曾经的风采和荣光。如是,“一些模糊的往事变得清晰起来,一些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起来,一些尘封的激情变得澎湃起来”,去伪存真,慎思追远,逐一“还原了湘西历史一个大写的真实,使湘西文明链条更加紧凑牢实”……

  眼前,遂浮出一介游走于山水深处的独行侠形象。

  遂浮出一介湘西汉子,竹杖芒鞋,乐此不疲地盘桓于密林幽篁,迤逦于鸟道羊肠,扒梳于夕阳衰草,沉吟于断简残碑的模样神情;以及乐此不疲地焚膏继晷,穷经尽典,埋头于古籍、方志、野史、掌故之中,拨云见月,吹沙拣金的模样神情。

  ——这便是我读《山水湘西》的第三印象了。

  这里的“山水深处”,不仅仅是远离尘嚣,人迹罕至;更是强调潜入山水的时间深处,历史和文化深处。文明史告诉我们,倘无历史和文化的植入,再美的山水也会失之单薄和浅表。美山美水的湘西,事实上从来不缺历史的沉淀和文化的堆叠;湘西历史之所以缺少史料的眷顾,只能归咎于外界的成见、怠慢和误读罢。

  因此,在这个日益快餐化、浅表化、泡沫化的时代,像翟非君这样,多年如一日与湘西山水亲密接触并浸淫其中,与融进湘西山水的古典与厚重、古艳与斑斓、丰阜与奥藏、大义与风采、记忆与精神亲密接触并浸淫其中,不啻是一场特立独行的马拉松。这不仅需要求美识美的冲动和激情,更需要与特立独行相匹配的阅识、见地、毅力和定力。翟非君在后记中坦言,他既注重湘西山水景色的描述和叙说,更看重湘西山水文化的钩沉和考证。如是,用他自己在后记中的话说,“一次奔走终有一份触动,一份触动终有一点彻悟,一点彻悟终有一丝新意,一丝新意终有一番收获”,从而“纠正了自身过来对湘西的曲解和误区,填补了对湘西的无知和欠缺”。

  通过勘读和正本清源,还历史以本来面目,已是贡献不菲了;然而,作者并不满足于此。他在钩沉和梳理廓清的过程中,感悟、颖悟如电光石火,不时闪烁在字里行间。比如长达十余年的乾嘉苗民起义,最终失败了,但它最大限度地撼动了清王朝的根基,从而被史家称为“清代中衰之战”。写到这里,作者慨叹:“胜者未必就有完美的结局,败者未必就是简单的结束,历史的意义总使人遐想和沉思。”再比如,写到苦心经营猛洞河八百年的彭氏土司时,作者慨叹:“这就是曾经累朝荣宠而又谨小慎微的湘西王者,这就是肩负重任而又不堪重负的猛洞河。猛洞河数百年与一个王朝波翻浪涌、水乳交融,已经把一个锋芒毕露长啸溪州的王朝水磨得温文尔雅,圆通温润。一个王朝数百年几乎都在饮水思源、顺水行舟、滴水不羼,把猛洞河看得是如此通透;要硬,就硬在软处,要软,就软在硬处,要么何来水到渠成、波澜不惊、细水长流呢?”再比如作者写凤凰,惊喜地触摸到凤凰古城兴奋的心律:凤凰城的城墙是圆形的。于是,他一是感悟“凤凰圆形的城堡总让人觉得潜藏着圆的神学。圆代表着最高层次的自足和圆满圆拥有隐秘的轴心,却又隐含着唯一中心原理、同圆平等的原理。历代中央王朝在筑修或改建这座圆城的时候或许就已顺着一种惯性赋予了某种圆的神性寓意”;一是在回望刀光剑影的凤凰古城在充当军营制造血腥的同时,发现它“也起到了一种沟通开化的作用——在杀戮出现间歇或精疲力竭的时候,圆城的同圆平等原理就开始浮现,开放性的甚至民主性的风气以凤凰圆城为起点激起了一层层圆形的微澜,向外界无限地叠涌放大。从某种意义上讲,凤凰又成了一座开放的城池,成了一所传播汉文化的痒序,成了一个近现代苗疆放眼世界的窗口,成了一方湘西大山连通外界的长亭”;他写繁华落尽、沦为废墟后沉没水底的下溪州城:“沉没毕竟不是永久的消失,只不过成为没有风雨侵蚀、少有人类侵扰的‘时间胶囊’,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罢了。”他写苗歌已成为吕洞山每个苗胞生命的历程,成为吕洞山每个春夏秋冬的脉动,成为苗家浪漫情绪与宗教情绪的宣泄,成为缅怀历史和向往未来的写真。“山也是歌,水也是歌,青山绿水飞着歌;风也是歌,云也是歌,云淡风轻飘着歌;爱也是歌,情也是歌,花好月圆缠着歌;茶也是歌,酒也是歌,吊脚楼上醉着歌;木叶是歌,苗鼓是歌,苗寨深处堆着歌……”等等,等等,字里行间的电光石火,跳荡着思想和文采的波光潋滟。读者就在这种如水似火的审美愉悦中,生出来不知今夕何夕之类的叹哦。

  民族学学者发现,由于中国二、三级阶梯之间的地势连山叠岭、峡险流急,天然形成了历史节拍较外围地区舒缓的“文化沉积带”。 湘西做为相对独立的地理与文化单元,刚好位于这条文化沉积带的中部。如作家蔡测海所云,翟非君凭着“他对湘西山水浸入骨子的挚爱”,“一个人边走边唱”湘西的历史,湘西的呼吸,湘西的呐喊,湘西生命的律动。种瓜得瓜,便有了这样一部荡漾着山水清韵、历史精魂的心血之作。

  本人也是一名痴情山水,痴情湘楚历史和文化的发烧友。因此,尽管我与翟非君不曾谋面,但通过读他的作品,已然生出纷纷的亲切,生出高山流水的知音感来了。我想,假使有机会与翟非君结伴同行,游走于湘西世界的山水深处,听他边走边唱山水湘西的风光、风情、历史和文化,定是一番至为美妙的旅行。

  2017年7月15日

  (作者系国家一级作家,湖南省作协散文报告文学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湖南作家书画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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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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