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田,我的村庄我的根
之
春之绿
春季到来绿满窗,山里伢子砍柴忙。春天里,换下厚厚的长满虱子的棉衣,光脚丫奔跑在田埂路上感觉身轻似燕,像踩有弹簧一样,哼着唱着蹦着跳着。如朱自清笔下所言总想打几个滚。空气氤氲,满眼鹅黄苍翠,时时觉得身体里有股莫名的欣喜、情愫在游走萌芽。
春天里砍柴,草木返青,湿气重,但艳阳天每日砍三担柴禾少不了,因为柴每天要烧的,做饭炒菜煮猪食天冷时烤火,都得烧。柴禾得多砍些放在那儿,晒干(或阴干),烧火时,随用随取,总不能烧湿柴吧,烟雾缭绕,可受罪了。我们那儿也有人家儿女几个,身强力壮,还烧湿柴,私下里遭人耻笑。
这时,坡坡岭岭到处开满了花,白的红的紫的粉的黄的,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把整个山野装点得热闹非凡,花团锦簇。然而,开得最热烈最张扬的还是映山红,蜿蜒山径旁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含雨带露娇艳如滴,分外妖娆。
映山红可以呷,把花蕊掐去,放在嘴里微微甘甜。我们在放牛砍柴的路上常常采一把大嚼。山上还缠绕有金银花,听名字就知道是白色或金黄色,长柄小花,淡雅清香,泡茶喝有清热解毒功能。
遇上金银花,小伙伴们肯定会不畏荆棘的采摘回去,晒干,一小捧金银花或许能卖一两毛钱,可以买个作业本和一支铅笔。晒干的金银花当年一斤能到卖三四块,最贵的时候卖到十来块。隆回小沙江那时候就广种金银花。每到花期,村里很多人去小沙江帮人摘金银花挣钱。我姑妈曾凑过那个热闹,不过她挣的那几千块钱,被搞传销的全骗走了。隆回发展成中国金银花产业基地,应该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后来,听说因为南北市场之争,中央某协会将隆回的金银花命名为“山银花”,将某省的山银花命名为金银花,以致隆回的金银花滞销。隆回人为此很恼火,曾闹得沸沸扬扬,事情到底如何解决的,好像没有声息。
春天山上惟一的野果就是“萢”。萢有树萢和草萢之分,树萢长在一种小灌木上,淡白小花,果实由青慢慢变红,个小,稍硬,酸甜。记得“图嘎冲”有座陡峭的山坡,生产队放把火后种了一两年粟子,肥力不足后撂荒了,长满树萢,我们砍柴放牛时就沿着山坡慢慢往上爬,边爬边摘萢呷。住在“外坨冲”等山上的小学生,放学路上也爬坡摘萢,我曾在山坡上树萢丛里捡到过小书包,被雨水浸得稀烂,不知那细伢子接下来是怎么读书的。前几年我每次回家,都要到“图嘎”冲去走走看看,山坡早已林木茂密,几乎密不透风,无法上山。
草萢长在一种低矮的草本植物上,比草莓高些,个大,入口即化,甜丝丝的。记忆里,儿时最好呷最美妙的野果可能就是萢了。我们那形容做某件事轻快容易就如呷萢一样。在砍柴放牛的路上如果遇上几树萢,那是格外欣喜的事。自己小心翼翼咂吧几颗,或呼唤小伙伴一起分享,或用宽大树叶包上些带回家给弟弟妹妹尝尝。
山上还有一种叫“野鸡萢”,应该算是草萢,还有“乌萢”,一般长在小河边的藤蔓上,一嘟噜一嘟噜的,味道像桑葚,呷过后满嘴乌黑。还有一种叫“蛇萢”,长在伏地的草上,外表红艳艳的像萢,里面呈白颜色。传说有毒,不能呷。
几乎一夜之间,落满枯枝败叶的竹林里随处可见一道道裂缝,那是竹笋正破土而出往上长,这时候如果往下挖,一挖一个准。不像冬天里挖笋,完全凭技术,得看山向,看每棵竹子的具体长势,分析其“当界”“背界”。这些我都不会,我在腊月里挖过冬笋,忙乎一天,浑身尘土、筋疲力尽就挖到一两根大拇指粗的。
邻居中有个叫廖和平的是挖冬笋的老手,一天能挖大半化肥口袋。那时候叔叔还在湖北当阳空军某部服役,每到过年前携妻带女回来探亲。婶婶来自遥远的大地方,远到超出了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祖父祖母的想象。祖父祖母把他们当作贵宾待,用老家来说就是“抓脑毛心”了。一日三餐变着法子做好呷的,还是怕招待不周,怕饭菜不合她口味,怕怠慢了。婶婶呷饭猫舔食一样,祖父祖母更担心,后来悄悄见她多拈了几筷子冬笋,就从廖和平那儿隔三差五买些冬笋,炒上新鲜瘦肉,清香脆嫩,细滑可口。我们那时候也偶尔沾沾光,那可能是我呷过最美味的冬笋。
春笋长得快,几天一变化,在山上放牛砍柴时,我曾竖根树枝或立块石头做记号,春笋一个晚上能长几厘米,冒出几片笋壳叶。我们那立夏有呷笋的风俗,寓意细伢子身体像春笋一样长得又快又高。身处大山,遍地竹林,乡亲们对已出土、见过阳光的笋是瞧不上的,认为呷起来“哈口”,尤其是缺油少盐的年月,呷在嘴里让人心慌慌的感觉。
竹子浑身是宝,一生是宝。“童年时期”作为笋可以呷;晚春及初夏,“少年时期”的春笋长高,开始脱壳,抽枝,冒叶,这时候人们就上山砍嫩竹子,劈成片,晒干,做造纸原料。村里曾有过“造纸屋”,那是姑父住的屋场。每到初夏村里男丁上山把嫩竹子砍回来,劈片,放在一个大如池塘的池子里,用石灰泡软,再人工踩成泥,就可以造纸了。我曾祖父业林公年轻时以此谋生,走遍周边百十里大山。我上山砍过嫩竹子,也曾和祖父到龙源村买过嫩竹片,山路漫漫,日高人渴,终生难忘。
春笋蜕变成竹子脱下来的笋壳叶,也可以卖钱。那时候供销社收购,村民从山上捡来,整齐捆扎,挑到十几里远的公社(乡)供销社,能换上几斤煤油或盐巴。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我初中毕业,正赶上改革开放后全国乡镇企业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我们乡里不知是哪位领导从哪得来的创意,用笋壳叶制造地毯。据说是大地方益阳有个盛产竹子的地方,开了地毯厂,比较成功。那时候,我们觉得除了老家大水田乡、白凼村,所有的地方都是大地方。我们乡“企业办”的人去考察调研一番后,选派了几个青年骨干去学习了一段时间。在前几个企业无疾而终以后,地毯厂在人们叽叽喳喳的期盼与热议中宣告成立。
记得父亲跟我说起地毯厂的事,是一个月光晃晃的晚上。在老房子堂屋前的走廊上,白天我砍了三担柴禾,有点累。因为暑假里整天砍柴,无书无报无广播,我只知道山上哪种野果该熟了,即使十几里外全乡“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乡政府所在地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父亲让我到地毯厂去“上班”,我不愿意去。山里人家,没出过远门,眼光就在那儿。但我不愿意去也不是有更高远的目光。我只是害怕同学尤其女同学们笑话,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还想读书,上高中。
父亲说,去吧,趁企业刚起步,你去了,以后说不定还很难进呢,如果企业发展壮大了,你就是老师傅。在父亲的反复劝说下,我像往常每学期开学一样,挑着简单行李,带上一星期呷的米,去地毯厂上班了。
和我一起去地毯厂的有我们一个村的同学蔡立军,估计他父亲和我父亲是一样的想法吧。此外还有一个家住附近的女同学,一个朴实能干的妹仔,后来嫁给一位中学老师,山乡里老师有工作、呷国家粮,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一类。多年过去了,我脑海里还是她十五六岁的模样,微胖,圆脸,红扑扑的,一笑很羞涩的样子。一同进厂的还有好几位年纪相仿的校友,男男女女,都是来自全乡的年轻人。
我们的工作就是将染上各种颜色的笋壳叶丝在一个固定架子上编成地垫,城里人放在门口进屋时踩踩去鞋底泥灰的那种。原料很简单,把从山民手里收购来的笋壳叶,先堆在一个池子里用石灰泡软,然后用机器扯成细丝,再染上色,晒干。
坐在阴凉地方的手上活,比烈日里砍柴锄草轻松多了,上班时大家说说笑笑,晚饭后在附近马路上走走,我们几个男同学——其实应算是工友,在龙源发电站下面那个深潭里游泳,嬉水,偶尔溜达到乡政府所在地花五毛钱看场录像。那时候的音像市场泥沙俱下,录像片武打凶杀色情的居多,让我们这些情窦初开的细伢子看得脸红心跳,往回走的路上没法交流,谁也说不出口,当年幸好没出什么事。
天气转凉,快到九月了,父亲可能“回心转意”,还是决定让我去读书。一场秋雨后,在大家的欢声笑语、大呼小叫中我和同学蔡立军赶了辆“小四轮”,去了“声名远扬”、已连续几年高考剃“光头”的隆回八中。
我们读书以中,还在地毯厂呷过一次饭,那次风卷残云,香甜味美。和昔日工友们聊天。他们感慨,我们走了后,再也没那么热闹了,还说这厂能不能办下去还不知道呢。果然,没过多久,地毯厂像前面几个乡镇企业一样,没有制造出任何产品,就胎死腹中。记得地毯厂还有个白马山上的女孩,身材窈窕,长相清秀,烫着当时流行的卷头发。据说因为不同意父母做主的婚事,喝农药自杀了,甚是惋惜。后来,数读《红楼梦》,我每每由“大观园”想起那段时光。青春是美好的,尽管青涩稚嫩以及羞于启齿的窘迫生计,仍难掩其鲜亮的光芒。
夏天我们在竹林里放牛、砍柴,蚊子很多。竹桩盛上雨水后,尤其滋生蚊虫,稍不留神就浑身红包。我在一篇短文里《寿礼》提到过,母亲背着还是婴儿的我上山捡竹枝,露在外面的小手小脚和脸被叮得伤痕累累。我们兄妹上山捡竹枝只是当柴烧,没有卖过,那时供销社也好像不收购了。碗口粗的竹子一般用来请篾匠打箩筐、筛子等器具,还可以卖钱。
我们上小学和初中时好几个暑假,父亲把我们家自留山的竹子砍下卖钱,得从“图嘎冲”“雪接冲”的山脚下扛到木瓜山水库边,根据大小,价钱不一。我上初中时一次能扛两根半大不小的,弟弟也能扛一根大点的。现在,据说老家山上的竹子几乎没人要,家里用具大都成了塑料制品,当柴又烧不完,卖吧,一根竹子从砍到运出来就十来块钱,做小工一天还两百多呢,太划不来了。由于多年没人上山挖冬笋,亦没人砍竹子,竹林越长越密,也越长越差,有的慢慢成片发瘟,死去……
这些是我由春天牵扯出老家竹笋、竹子零零碎碎的记忆。翠竹依依,昔我往矣。
春天里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鸟儿在山谷山腰山峰,在大树上灌木丛里鸣唱飞舞,筑巢,觅食,生儿育女,每个山冲每条山涧像开合唱会似的。小时候总觉得鸟儿是可爱的神奇的,它们的生活多自由,想去哪就去哪,飞着走,可以上天上树上屋顶,到处玩耍不要干活,不要担心父母的斥责甚至打骂,当然有时候也想天黑了它们去哪儿,天冷了它们如何过冬,但几乎没想过它们饿了呷什么,寿命有多长,平时有什么危险……
我们那时候没有什么环境保护意识,看到鸟儿就想抓,看到鸟窝就想掏,看到鱼儿就想捞回家,看到蛇就得把它打死,看见马蜂窝就得想办法捅了或烧掉,这是每个山里伢子的习惯,好像天经地义的一样。邻居大点的细伢子爬上爬下抓喜鹊、掏麻雀,我们蹒跚学步时羡慕得眼睛发直,待大一点也跟着学。大人劝细伢子们莫打鸟,说春天打鸟,来生会父母早亡。还说俗语“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后来才知道这出自白居易的《护生诗》,前两句是“莫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鸟自为主,一切生命皆自为主,道法自然。这简单的道理得走过多少路读过多少书才明白。
冻桐子花后,草木返青时老家开始呷“水牛花粑”,田间地头一种叫水牛花的低矮灰白小草和糯米粉揉成一团,蒸熟,丝缕青绿,甜糯清香,人间至味。江南苏州无锡一带早春也有这种类似的粑粑,他们叫“青团”,是用返青小麦的汁液和糯米加糖一起做的,颜色看上去差不多,但口感和味道相去甚远。
清明时节“挂枪(上坟)”,是老家春天里比较重要的礼仪。慎终追远,我们每个人都要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到何处去,根在哪儿,这也是我们的精神灵魂所在。老人去世,头三年“挂枪”最隆重,亲朋好友盈门,几套“响器(锣鼓)”喧天,鞭炮响铳轰鸣,仅次于丧礼。当然现在也简单了,只是至亲聚在一起,一两桌客,有的儿女在很远的地方打工甚至没回去。
我们中山刘氏洪纲公大概于清朝乾隆年间从娄底新化桥头湾来到邵阳(旧属邵阳县,全国较大的县治,今属隆回),流离颠沛,辗转多地,三代单传,传至我辈,已有七代。由于祖坟分散,在交通不便的年月,得花好几天才把诸位先祖祭拜到。早年祖父领着父亲祭扫附近的两座祖坟,父亲领着我们兄妹去过,后来是父亲独自一人。当祖父丰云公也上了祭奠的神龛后(祖父生前最担心他的坟地无人祭扫),父亲就领着弟弟让良上坟,现在父亲已老态龙钟,每到清明是让良开着车来回奔波。
南宋诗人高翥描绘清明扫墓的情景: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这是人丁兴旺的人家,我们刘家由于祖父往上三代单传,人丁单薄,加上子孙住得天南地北,各自创业,难得聚拢。清明上坟时大多冷清,只是例行礼仪,告慰祖先,后辈皆奋发向上,努力有为,不辱先祖。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大地郁郁葱葱,春深了。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老家有俗语“春种如差兵,秋收如抢宝”,这个季节山村里最忙。趁天晴收割油菜、洋芋,忙着育秧苗,种豆子、包谷等;落雨天栽辣椒、茄子、黄瓜等各种菜秧,扦红薯。我们家父亲在山上扦红薯(山地是趁天晴翻好的),母亲在家剪红薯苗,我们细伢子就披蓑衣戴斗笠用个大竹篮一趟一趟地往山上送红薯苗,来来回回,不知不觉间鸡群唧唧唧柔软温情地叫着开始入笼了,山里雨天黑得早。
子规声里雨如烟。一把秧苗趁手青,开“秧门”得看黄历选个好日子。开“秧门”即插秧的第一天,在乡间具有神圣意义。拔秧,甩秧,插秧,打垅线,蓝天白云或斜风细雨,斗笠蓑衣,青山环绕,田水镜平,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如果不谈长时间弓腰劳作的辛苦,那景象可诗可画,让人陶醉。
我们家几位邻居莳田时热热闹闹亲朋好友坐几桌,哗啦两三天就莳完了。我们家莳田大多只是父母冷冷清清地忙。祖父由于年轻时在白马山上种包谷,不会种田,住在附近的姑妈姑父有时候也来帮帮忙。
记忆中,有一次家里莳田,姑妈姑父及毛衣洞的表叔们来好几个,中午呷饭坐满一方桌,就在这时乡里的邮递员来到家里送信,交给祖父一张“汇票”,60元钱,在湖北当阳当兵的叔叔寄来的。祖父平常每次收到叔叔的信都很高兴,晚饭后让父亲在火塘边的煤油灯下,用土话逐字逐句地读,有的地方还要读上两三遍,父亲分析解释几句,祖父端着根油亮暗红的长烟杆,看似悠闲地吧唧吞吐着老旱烟,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口述让父亲回信的大意。那天祖父收到叔叔的汇票更是高兴,硬把邮递员请到“上席”,吩咐祖母把辣椒炒小杂鱼和米粉肉再端两碗上来。邮递员几碗“烧酒”下肚后,一番恭维,祖父也喝得差不多了,话更多。
老家莳田月份米粉肉是家家户户餐桌上的“标配”,那米粉肉裹上一层厚厚糯米粉后,在火塘上反复熏烤,肉色微黄,肥油渗出,米粉浸入肉内,蒸熟后肥而不腻,香味扑鼻……那天那个身材敦实脸色酡红胡子拉茬浑身有股难闻气味的邮递员几乎呷完一大碗米粉肉。我们几个细伢子看得直吞口水。祖父对一个乡村邮递员那么敬重,我印象深刻。那时候,家里对“呷公家饭”的人都很敬重,如果乡里干部能“看得起”到家里呷餐饭,不但好酒好菜好饭招待,还在邻居面前深以为荣。不像现在,据在乡镇工作的妹妹说,到了谁家能给个好脸色、不唆狗咬你就不错了,请你呷饭,没门。
莳过田后,牛是不能放了,改为每天早上进山割牛草,这是大人的活。但细伢子还得砍柴。
春潮带雨晚来急。冷不防一场骤雨,小河涨水漫堤,浑浊的水卷着枯枝败叶滚滚向前。我们细伢子最喜欢落雨,这时候田间地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雨天可以不用出门干活,可以到小河边看涨水,还可以到“回水湾”地方去捞鱼,虽然大人见了会担心责骂,但我们还是满头水雾的用一只簸箕在近岸的水草间一遍一遍地捞,收获无几,乐此不倦。
也许是呷过“立夏粑”后,也许是呷过“尝新”的辣椒、四季豆后,天气不知不觉热了起来。
作者简介:刘跃清,中国作协会员,南京市签约作家,曾任原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专业作家。祖籍湖南隆回,现任职江苏省政协文化文史委。
来源:魏源风|0
作者:刘跃清
编辑:redclou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