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后在没上瑶山以前,也听说过隆回瑶族有自己的传统节日。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三大传统节日的背后,竟有这么悲壮的历史。他由衷地敬佩这个民族了,在如此巨大的灾难面前,他们不屈不挠,自强不息,在恶劣的环境下顽强生存,义无反顾地追求着他们的幸福。经过长期的演变,他们给“讨僚皈”赋予了新的内涵,这三大传统节日已经不单纯是为了纪念花瑶惨痛的历史,更是为了创造花瑶幸福的未来。他们把这些节日渐渐地演变成集会、探亲、会友、看戏、对歌、购物。在这一年三次的节日里,外地人来看热闹,购买物资。花瑶本地人,男人哪怕再忙,都会搁下手上的活计,去赶集会。女人们则更会像出嫁一样,精心打扮自己,亮出最心爱的裙衫,呼朋唤友,三五结群,一路说说笑笑,走出寨子,色彩艳丽的服饰和头巾,如花似火,五彩缤纷,在绿野间闪动,在山梁上飞扬。每当入夜,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围坐于草坪,聊天,讲故事,追忆往事。而年轻人则跑向田野,走进竹林,男女对歌,谈情说爱,把三大节日推向高潮,使花瑶远古以来的一切,均得以流传延续。
老后居住生活的那座小县城里,文学艺术的氛围十分浓厚,在那发表了一篇作品就可以一夜成名的年代里,老后的周围,不乏想当大作家大诗人的文学狂热者。当大家聚在一起时,总会兴奋地谈起自己的文学理想,有些人想当小说家,有些人想摘下诗歌的桂冠,有些人想在散文上与大师齐名。问到老后时,老后总是温和地一笑,说他的理想是搞民俗文化,写民俗文章,搞民俗摄影。那时候,在人们的眼里,民俗文化只是小菜一碟。
现在,面对花瑶这三大传统节日,老后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要搞民俗文化,要把花瑶三大传统节日的深厚内涵好好地挖掘出来。这是多么丰富的花瑶文化啊,它独特,它神奇,在世界可能是独一无二,如果能用镜头和文字把这独特的民俗记录下来,向外宣传,一定会引起外界对花瑶的注意和重视,或许,这对花瑶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将是一条有益的途径。
老后不禁想起了那对用半边铁锅热饭的姐弟,想起了那户家里仅有一张床而让给他睡的瑶民。他在心中承诺过,要为这个善良而贫穷的民族部落做点什么。他知道,单凭他老后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让一个贫穷的部落富裕起来的。但他可以呐喊,可以奔走,发挥自己的特长,用镜头把花瑶宣传出去,引起外界的兴趣,让大家都来观看“讨僚皈”,都来欣赏花瑶的民俗文化,瑶山就有可能变成旅游胜地,瑶民的日子就会好起来。
老后激动了,老后有了目标,老后在为实现这个目标辛勤地耕耘。花瑶的“讨僚皈”传统节日,年年都举行,老后也年年奔赴瑶山,拿着那台旧得不能再旧的照相机,跑前,跑后,跑上,跑下,把这节日的每一个细节都拍摄下来,每到这个时候,从早到晚四处奔波的他,脸上总是红扑扑的,漾满了激动和兴奋。和他已经很熟的花瑶朋友,一看到他那红朴朴的脸庞,便问他:“后老师,你又喝酒了?”老后认真地回答:“没有啊,你们都知道我不喝酒。”对方就更加打趣地说:“你没喝酒,脸怎么醉得通红?”老后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是啊,他是醉了啊,花瑶“讨僚皈”和“讨念拜”的节日,使他彻底醉了,醉了他的身,醉了他的心,也醉了他的照相机。
他拍摄出的“讨念拜”、“讨僚皈”节日照片,纷纷在市报省报和国家级报刊上发表,外界都知道了湖南隆回有个花瑶,他们的传统节日叫“讨僚皈”。
老后永远忘不了花瑶山民第一次看到他拍摄的“讨僚皈”照片在报刊上发表时的狂欢情景。
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老后又一次去瑶山采风,刚走进一个瑶寨,就看见一群花瑶男女围成一圈,在抢着看什么。老后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大家抢着看的是一张《湖南日报》,日报上刊登着一整版摄影作品。老后正在惊讶地想,这些瑶民什么时候对摄影感兴趣了?这时有人发现了老后,欢快地叫了一声:“后老师来了!”人们便一拥而上,把老后抬起,举在空中抛起来。老后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你们这是干什么?”众人把他抛了一阵,才放下来,让他看报纸。报纸的摄影作品,全是他拍的花瑶讨僚皈的照片。
“后老师,你真行,全中国都晓得我们花瑶‘讨僚皈’了。”人们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一个年轻的妹子走到人群中,对在场的花瑶女子们说:“后老师为我们瑶山立了这么大的功,我们要以瑶家最高的礼节打滔感谢他。”
“好啊,好啊!”女人们纷纷响应。
“打滔”翻译成汉语叫“顿屁股”,原来是花瑶婚礼中的一种习俗,新婚之夜,新婚夫妻不入洞房,而是陪着客人们通宵达旦狂欢。在这狂欢的夜里,男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女人们则可站在任何一位男人面前,用自己的屁股,重重地顿在男人的大腿上,其屁股还要来一个四十五度的旋转,使之产生一种可爱的疼痛感。这时候,男人们的大叫声和女人们的欢笑声连成一片,就连那熊熊篝火也笑红了脸。在狂热的欢笑声中,调皮的小伙子顺势把姑娘搂进自己的怀里做点什么小动作也不算违规。接着,男人们也向女人们发起反击,用自己的屁股去顿女人的大腿。这样,把欢乐不断推向高潮。整个“打滔”充满着一种原始野性、健康喜庆、欢乐祥和的气氛。后来,这种婚礼中的习俗活动,变成了一种欢迎客人的最高礼节,远方的贵客来了,姑娘们就用“打滔”欢迎他们,屁股顿得越重,越表示对客人的尊敬。
瑶女们一拥而上,把老后按在板凳上坐下,一个个在他面前旋来旋去,屁股重重地顿在他的大腿上,顿得老后差点晕乎了,几天以后,大腿还在疼。可是他高兴啊,他享受到了瑶家最崇高的礼节。他辛勤拍摄出的作品,受到了世上最高的奖赏。金杯银杯不如口碑,花瑶给他的奖赏,比世上任何级别的奖项都要珍贵!
来源:隆回县融媒体中心
编辑:胡权